但问题是,这里是河西,而不是泾州,甚至包括自己在内,就没一个兵卒穿白甲,这些胡兵是怎么认出来的?
不对……传令的时候,各部用的都是白甲营独有的铜哨。只要与白甲营接过战的敌贼,就一定能对上号……
等再看到那些胡兵穿的又脏又乱,胯下的战马瘦的皮包骨头,再想起李亮的“这是一伙溃兵,且至少奔袭了千里之上”的推断时,李承志头终于知道,这伙从北而来的吐谷浑兵,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。
这分明就是与刘慧汪一起造反的那一伙。
李松率部遁逃之时,怕这些胡骑添乱,被皇甫让和李丰撵到泾州以东了,此后李承志就再未管过。
他还以为,早被泾州以北的高平镇、薄骨律镇,或六镇给剿干净了。
哪知,这伙胡贼这般顽强,竟硬生生的突出重围,逃了回来?
这何止是冤家路窄?
更关键的是,这可是人家的家门口……
山不转水转,今日怕是要轮换过来,轮到自个被撵的像狗一样了……
李承志在懵逼,慕容青孤更懵逼。
一座点火燃烟、瞭望传讯的燧亭能有多大?
十丈方圆顶天了。
如鹤立鸡群,刚一冲进燧墙,慕容青孤就看到了那道傲然的身影。
眼中所见,满打满算就只有十数骑,离自己至多只有十丈,只需一个急冲,就能将其斩于马下。
但不知为何,慕容青孤心中猛的一寒,头发都好似要竖起来。有如福至心灵,脑中突然冒出了四个字:大祸临头!
“吁……”
慕容青孤一声大喝,像是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,用力的靳着马缰,堪堪停到了与李承志至多十余步远的地方。
二人近在咫尺,慕容青孤甚至能数清,李承志的下巴上冒出了几根胡茬。
昨日见时,不都还是长须飘飘么。今日再见,为何突然就这般老了?
不对……
二人虽像,但昨日见到的那个,比眼前这个丑多了……
慕容青孤的脑中突然冒出了有关李承志的传言:品貌绝世,智勇无双……
这才是真正的李承志……
这是李承志?
一股滔天般的恨意涌上心头,慕容青孤恨不得将这天都捅个窟窿出来。他怒声吼道:“狗贼,拿命……”
“来”字都还未喊出来,察觉李承志猛的一动,慕容青孤瞳孔一缩,目眦欲裂:“尔敢……”
李承志冷声一笑:屁话真多?
其余胡兵大都穿的破破烂烂,便是穿甲,也只是半身札甲。但就只有这一位,不但披的是鱼鳞全甲,胯下的战马甚至还是半身铠……
如此显眼的靶子,他怎会错过?
甚至都未经过大脑,李承志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反应。
解弓、抽箭、拉弦……动作一气呵成,如行云流水。
电光火石之间,只听“嘣”的一声,一支铁箭有如流星,直射慕容青孤面门。
一声“尔敢”刚刚出口,话尾都未落地,慕容青孤也就将将抬起了双臂,堪堪挡住了面门。
“嗤”的一声,一股血花飚起,又听一声嘶嚎。
铁箭穿透臂甲,射穿了慕容青孤的左臂,又钉到了第二层臂甲之上。
虽未再次穿透甲叶,但余力极大,竟将慕容青孤撞下了马。
这已然是慕容青孤第三次落马了……
李亮一声长叹:可惜。
方才在北墙之上,若是换成郎君,哪还有这胡将的命在?
不过这贼头也真是命大,连着挨了两次冷箭,却都被他逃了过去。
高文君惊的妙目圆瞪,两只眼珠子跟定住了一样,好似转都不会转了。
“那胡将,穿的可是铁甲?”
李亮不由失笑:“女士难不成以为,那是纸糊的?”
郎君的配弓,虽不如奚镇守赠予他的那一把,足有四石之重,但也是两石强弓,而且佩的还是特制的钢箭。
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,射穿至多也就是熟铁程度的甲叶,并不奇怪。
“他……他哪来这般大的力气?”高文君颤声问道。
以前只是听闻,称太武皇帝便有如此神力。本朝中,好似就只有关中镇守奚康生最为神勇,用的是三石弓,足一斤重的铁箭。
但那只是听闻,而今日,却是亲眼所见……
李亮心中猛的生出了一丝古怪:郎君哪来这般大的力气?
当然是遗传自夫人……
也不知,等夫人日后知道,郎君竟然又与一年近双十,且不知有无嫁过人的女子看对了眼,会是如何景像?
听闻因张司马之侄女之故,郎君差点就被二郎和夫人按在祠堂,一顿烘捶。
那等见了这一个呢?
虽知不应该,而且还是在此情此景之下,但李亮还是忍不住的期待起来……
“李承志……你欺人太盛……”
慕容青孤披散着头发,两只眼睛殷红似血,状若疯魔。
但不管口中喊的如何凄厉,心中恨意再是滔天,他却只是躲在马后,别说上马,连头都不敢往外露……
这近两旬以来,自己与父汗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,受了多少磨难,五千余儿郎死的已然不足两千,才堪堪逃到了这里。
眼见归家在即,马上就能与妻儿团聚,李承志竟然阴魂不散,又如拦路虎一般的挡在了必经之地?
这是要将自己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都要断绝了……
慕容青孤觉的胸间就似燃起了一团火,似是将胸口都要烧炸了。
“吹号……予父汗吹长号……”
李承志不由的冷笑了起来:父汗?
应该就是被伏连筹派去,襄助刘慧汪起事的吐谷浑左谷蠡王慕容定。
那眼前这一位,想必就是其子慕容青孤?
想想也是可笑:大哥,你好歹也是堂堂吐谷浑左汗之世子,打不过,就要叫家长么?
但都还未笑出来,李承志头皮猛的一麻:不对!
看这架势,胡兵根本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。
那慕容定,分明还在后面……@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