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不赘言。
却说马车到了荣国府,早有平儿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在角门前候着,众星捧月似的把贾迎春迎进了东跨院。
刚迈过那黑漆门槛,司棋便扯开只掐银丝嵌八宝的荷包,倒了十几枚黄橙橙的金豆子出来,一脸淡然的道:“太太害喜后头一遭回门,还得指着大家伙多多担待,这些小玩意儿就当是给大家粘粘喜气了。”
有道是‘近朱者赤近墨者黑’,邢夫人和王熙凤都是爱揽财的主儿,身边这些虾兵蟹将,自也多是见钱眼开的奴才。
又搭上那次查账风波之后,府里的外快油水大大减少,众人早都‘饿’的狠了。
此时眼瞅着那黄橙橙的金豆子,一颗少说也有两三钱的分量,折合成银子怕不有五两之多,个顶个都是眉开眼笑,一叠声的上前道谢领赏。
只平儿有些哭笑不得,在司棋胸口轻飘飘擂了一拳,啐道:“你这小蹄子好不晓事,真要替姑奶奶做散财童子,也该在太太奶奶面前讨个喜庆,这刚进门就撒金子,成什么样子了?”
“自然是皆大欢喜的样子!”
司棋嬉笑着,上前揽住了平儿的纤腰,顺势抓了几颗金豆子,迎塞在她手里,口中笑道:“知道你瞧不上这些,且留着赏人用吧。”
“呦~!”
不等平儿推拒,那二门夹道里就传出阵笑声来:“感情咱家不是来了亲戚,而是来了位散财童子啊!先说好了,这里面要是没有我的份,我可是不依!”
踩着那爽利的话音,就见王熙凤花团锦簇的迎了出来,头上珠钗环佩一样不少,那彩绣辉煌的裙边儿上,还缀了些玫瑰色的宫绦,打眼一瞧,真真儿是富贵压人。
众丫鬟婆子忙都收敛了颜色垂首恭迎。
贾迎春也迎了几步,矮身唤了一声‘嫂子’。
“跟我还客气什么?”
王熙凤忙上前将她扶起,瞧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,啧啧叹道:“果然是有个福气的,等我那大侄子生出来,还不知孙家要如何宝爱你呢。”
说着,又挽住她的胳膊:“走走走,先去见过老爷太太,把该进的‘孝心’进一进,我再陪你去后面园子里寻姐妹们耍耍。”
旁人都在后面,倒也瞧不出什么。
但贾迎春却在王熙凤提起‘孝心’二字时,捕捉到了一丝厌恶与鄙夷。
虽说贾迎春早就晓得,这婆媳二人私底下明争暗斗,可王熙凤这般压抑不住的厌恶,却还是头一次见到。
莫不是老爷太太,又有什么出格的举动?
贾迎春忍不住有些忐忑,不过转念一想,自己随身带着上千两银子,怎么着也该能买个平安舒心才对。
于是她就将这茬略过不提,趁着左右都与两人有一段距离,悄声道:“嫂子前阵子不是托了平儿去说合,想提前分润些红利么?”
王熙凤正回忆着贾赦数日前的恶心言辞,听贾迎春提起分润红利的事儿,顿时眼前一亮,忙也压低了嗓音,问道:“怎么着?你家老爷和二爷,可是已经拿定主意了?”
贾迎春点点头,按照孙绍宗提前教的,正色道:“原本这事儿,我们老爷是万不肯答应的,可二叔劝他说,既然两边儿是亲戚,就不能照着一般买卖人的规矩来,又搭上……”
她停下话头,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。
王熙凤是多眉眼通透的一人?
立刻恍然笑道:“原来我这还是沾了大侄子的光。”
说着,又忍不住探问道:“却不知孙家二郎,想先分润多少红利——实话也不瞒你,这些日子嫂子手头实在吃紧。”
贾迎春摇头道:“我只晓得二叔今儿随身带了银子过来,至于究竟有多少,却不曾有机会问起。”
王熙凤只听得心痒难耐,恨不能立刻丢下贾迎春,偷偷寻那孙绍宗取了银子。
便在此时,就见里面匆匆走出个丫鬟,老远就禀报道:“二奶奶,上回那刘姥姥又来了,还带了好几口袋山货。”
“真是凑热闹。”
王熙凤咂咂嘴,正待吩咐平儿去把人打发了,贾迎春却抢着道:“可是上回那个老太太来了?这大老远扛着东西过来,也怪不容易的,嫂子还是过去瞧瞧吧,左右在咱们自家院里,我也不至于走失了。”
王熙凤噗嗤一笑,道:“这当了主母就是不一样,以前可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的——罢了,怎么着也是人家一番心意,我且去应付应付。”
说着,命平儿在贾迎春身旁伺候,自己匆匆的回了西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