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纳赫兰乃是五溪蛮族共同的祖地,刨去每年一次祭祀大典不提,蛮人内部起了纷争,或是要决定什么大事,也往往会来这里请求祖灵裁断。
数月前,那康溪蛮的大头领奎仑,也正是在这里,说服了其余四支蛮族的头领,才成功发起了叛乱。
可惜湖广巡抚找的那几个汉人向导,对纳赫兰的事儿都是一知半解,还是那芭稞投降官军后,才将此地的重要性点了出来。
否则的话,孙绍宗当初肯定会放弃外围的佟溪蛮,率军直捣纳赫兰!
如今后悔是来不及了,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!
孙绍宗第二次进山,便选定了这纳赫兰做目标。
将接下来官军要面对的形势,掰开揉碎了讲解了一遍,孙绍宗最后却又话锋一转,笑道:“虽都是挑选出来的,可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蛮夷罢了,难道还能与咱们这些护卫天子的精锐相提并论?”
说到这里,他猛的攥拳一挥道:“依着我的意思,就是要挑着蛮人的精锐打,才能显出咱们京营的威风!”
众人一听这话,登时也都来了精神,纷纷鼓噪道:
“大人说的是!”
“咱们就算当不得五胡,抵三个蛮人总还是不成问题的!”
“再说蛮人之中,哪有咱家大人这般盖世猛将?”
正说笑着,冷不丁就见芭稞带着几个向导,慌里慌张的寻了过来。
到了近前,几个向导就待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,却被那芭稞伸手拦住,小心翼翼的凑到孙绍宗面前,低声耳语了几句。
孙绍宗听完之后,却是不置可否,反而打了个手势,道:“既是情况有变,就该让弟兄们都心里有数。”
芭稞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孙绍宗这是让自己把刚才的话转述给众人听,于是只得苦着脸道:“诸位官爷,小人刚才审问那纳赫兰的蛮子,却探听到个不利的消息。”
短短几日功夫,这厮非但举止言谈皆是汉人模样,连这立场也完全站到了汉人这边儿,竟还学着官军叫起了蛮子。
众人正有些忍俊不禁,却听他继续道:“就在三天前,康溪蛮的奎仑突然赶到了纳赫兰……”
“什么?!”
沈炼霍然起身,目光灼灼的盯着芭稞问道:“如此说来,那奎仑眼下就在纳赫兰?!”
众人闻言,也不禁都是一阵骚动。
这康溪蛮乃是五溪蛮族中最强大的一支,而奎仑又因为促成了叛乱,并亲率蛮人攻下了五溪城,如今俨然有成为五溪蛮人共主的声势。
若是能将此獠擒获,这五溪蛮乱几乎就等于平定了一大半!
这哪里有什么不利了?
分明是就是大吉大利的好消息!
可惜就在众人摩拳擦掌,恨不能立刻赶赴纳赫兰,生擒奎仑之际,芭稞又摊手苦笑道:“沈百户怕是白高兴了,那奎仑是因为些事情,要求助于祖灵决断,所以才去了纳赫兰——而在得到祖灵启示之后,他就立刻折回康城去了。”
众人顿时都有些泄气。
那康城远在深山腹地,再说那附近足足聚集着近万蛮人,也不是三五百官兵就能够打下来的。
如此看来,倒真是个不利的消息——白白让奎仑躲过了一劫!
谁知就在众人失望之际,那芭稞又给大家添了些堵。
“那奎仑是走了,但他走之前听说了佟溪蛮的事儿,特地把身边的三百亲卫留在了纳赫兰!”
“这三百亲卫皆是康溪蛮中的精锐,据说多有甲胄在身——那领头的哈萨姆,更是号称五溪第一勇士,据说曾徒手扼杀过一只猛虎!”
这番话说完,周遭顿时安静了不少。
且不说什么五溪第一勇士,单这三百精锐,就使得纳赫兰的实力陡增,妥妥的突破了千人之众。
至于甲胄什么的,不消说,肯定是从官军或者府库里缴获的。
而这又进一步抵消了官军的优势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
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,孙绍宗却忽然爽朗的大笑起来。
等到众人把注意力,全都集中在他身上,他才停住了笑声,哂道:“你等只看到了不利之处,却怎得看不到有利的地方?”
“原本那纳赫兰里的蛮人,皆是为祖灵而战,互相之间并无什么统属,反倒因此少了可以针对的要害、关键。”
“偏偏那奎仑画蛇添足,非要留下什么护卫,更有个什么五溪第一勇士。”
“如此一来,蛮人必然会以这哈萨姆为主,届时只需先将这哈萨姆斩杀,纳赫兰必然军心大乱!”
“所以在本官看来,纳赫兰的势力非但没有增强,反而是多了个插标卖首的把柄!”
“诸君!”
说着,他环视了周遭一圈,断然道:“且随我去称量称量,看那蛮人第一勇士的头颅,究竟与别的蛮人有何不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