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绍宗不由皱眉道:“怎得是你?晴雯呢?”
“她……”
彩霞抬头与孙绍宗对了一眼,随即又慌张的垂下头去,支吾道:“她……她方才崴了脚,怕爷等的……等的不耐,就央了我来伺候着。”
那躲躲闪闪的样子,任谁看了也要觉得内中必有蹊跷。
再想想晴雯离开时,那惶急窘迫的模样,孙绍宗不觉冷笑起来:“崴了脚?她崴的是哪只脚?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是……”
彩霞低头连道了几声‘是’,却是一声比一声孱弱。
忽地,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,磕头如捣蒜的哭诉道:“奴婢不敢欺瞒老爷,实是晴雯怕老爷让她暖床,便逼奴婢过来顶替!”
这话九真一假,因而便连孙绍宗也未曾起疑,心下更是暗道一声‘果然如此’。
其实他方才原本并没多想,只是瞧晴雯慌张的要收拾铺盖,才起意要戏弄她一下——当然,晴雯如果主动投怀送抱,他肯定也不会拒绝。
本来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可晴雯使出这李代桃僵的法子,却让孙绍宗心下老大的不痛快——老爷要谁伺候,岂有丫鬟自作主张的道理?
带着满脑子的封建糟粕思想,孙绍宗又冷笑道:“你倒说说,她究竟是怎么逼迫你的?”
“她……奴婢急着要用银子,她便凭此要挟奴婢!”
彩霞说到这里,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孙绍宗的脸色,这才又继续道:“她这两年虽同宝二爷断了往来,心下却还是念念不忘宝二爷的风流才情,方才甚至还在奴婢面前口不择言,说是……说是……”
“说是什么?”
“说是宁死,也不肯依从粗鄙武夫!”
听到这里,孙绍宗眉毛一立,紧接着却又在心底冷笑起来。
前面那番说辞,几乎都让他笃信不疑。
但这最后一句画蛇添足,却是露出了不尽不实之处。
晴雯虽是个尖酸刻薄的,却并不是个傻子,如何会当着彩霞的面,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辞?
更何况最近自己刚帮她安置了兄嫂,怎么说也该留有几分情面……
因而孙绍宗当即便沉声道:“你去喊了她来当面对质,我倒要看看她有何话说!”
“这……”
彩霞一听当面对质四字,不觉便有些心虚,于是小心翼翼的‘提醒’道:“老爷,这话并无旁人听见,她……她未必肯认。”
“她不认又如何?”
孙绍宗嗤鼻道:“便是杀人越货的狂徒,在我面前也瞒哄不过,何况是区区两个丫鬟?”
彩霞这才猛然间记起,孙绍宗是以什么闻名京城的,心下惶恐之余,又听他点明是要审‘两个丫鬟’,心下便更是慌了。
但眼下再要退缩,也早已经迟了。
故而她也只得颤巍巍起身,踉跄着到了外面。
眼瞧晴雯站在门前,脸上满是恍惚与失落,全不似平日里的精明模样,彩霞这才稍稍安心。
其实自己说的也不全是假话,只不过是把晴雯没有明言的心声,直接说了出来!
如此自我安慰着,彩霞方扬声道:“晴雯,二爷喊你进去回话!”
晴雯骤然一个激灵,终于自纠结中挣脱开来,待要询问究竟时,却见彩霞早已转身回了里间。
她只以为孙绍宗是不满意彩霞,便将银牙一咬,快步跟了进去,打算坚辞拒绝孙绍宗的龌龊要求。
谁知到了屋里,就见彩霞径自往孙绍宗面前一跪,低头耷脑的再没有半句言语。
晴雯便有些摸不着深浅,迟疑着往前凑了两步,躬身道:“老爷喊我进来,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?”
“也没别的。”
孙绍宗胡乱用毛巾把脚裹干净了,一只脚踩在床上,淡然的问了句:“方才听彩霞说,你宁死也不肯依从粗鄙武夫,我就想打听打听,你究竟是出自那家书香名门?竟这般的身骄肉贵!”